白方霁等人回到虚静山后，与师父商议，暂时将白方晴的尸体存放在覃思罅隙的北侧，那里有一个常年寒气袭人的溶洞，可以延缓尸体的变化。又从仍在山中居住的道蓝地的神医处，取来了能够维持生前样貌的特制药丸，以期等到能够复原元神的神药。
白方霁心里始终憋着一股劲儿，每日星辰戴月，与众弟子一同修炼之后，在欢喜树下继续练功到深夜。似乎把全天所有时辰又苦又累地填满之后，才不会给痛苦留下任何余地。
一日傍晚，白方霁正在树下修习灵华剑，天色忽而阴沉转黑，飘起了雨珠，轰隆隆一阵雷鸣过后，雨势渐大。此时下山必定会被淋个透湿，白方霁想起自己在欢喜树下曾经常常躲避的角落，于是找了片硕大的树叶遮着雨，往树后跑去。
按理说她这么久在外，树洞里本应落满了树叶和灰尘，杂乱不堪。如今窝进来却仍感觉干净清爽，好似有人专门打扫过一般。洞外皆是雨滴敲打树叶的声音，白方霁躲在洞里像到了另一番世外天地。
“咕噜噜……”肚子毫无预兆地叫嚣起来，白方霁解开褡裢，从里边掏出一块栗子糕咬在嘴里。雨越下越大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。她在褡裢里鼓捣一阵儿，想找出一件好玩的物事来排遣无聊，不知不觉便把那块儿青玉牌揣在了手里。
那个元九舟到底是何方神圣？摸索着玉牌的纹路，白方霁陷入了沉思。好像从天上掉下来，却不告而别；在阎蹊湖底用很高明的法术将稀碎的玉牌又恢复原样；难道这世上还有我不知道的修仙门派？如果哪个门派有如此出众的弟子恐怕尽人皆知了。
一别经年，不知何时才能把玉牌还给你呢？
白方霁仰面躺下，正想闭眼小憩，却发现挨着洞边的地上放了一撮无花果子。虚静山的无花果树都生长在山脚下，怎么会出现在欢喜树洞里呢？
之后几天，白方霁悄悄把练功结束时间提早了一些，守在树洞旁边的隐蔽处，想看看到底是谁来过。这里过去是她和白方晴玩耍的秘密基地，除了她俩，应该没人知道这处所在才对。
傍晚时分，夕阳西落，白方霁自觉等不着人，正自哂想法可笑，提步要走。树洞那边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，白方霁屏息静待，盯着洞口。
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，包袱里鼓鼓囊囊地放着一堆水蒲桃，那人把洞里清理了一下，把水蒲桃放在地上，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些点心，把身上的水壶干脆也解下来放进了洞里。这还没完，那人在洞口找了些刚落不久的欢喜树叶，松松软软地铺在了树洞里。
好啊，原来是一个小偷，还是一个懂享受、死讲究的小偷！
白方霁走出遮蔽，抽出宝剑，以猝不及防之势架到了对方脖颈之上。
那人似乎并未察觉到背后有人，突然遇此一遭，站在原地愣了许久，才缓缓转过身来。
“小哑巴？！”白方霁惊叫出声。
小哑巴的脸色还是像之前她见过的那样惨淡苍白，瘦瘦小小一只，身体微不可察地轻轻颤抖着，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白方霁。
“别以为你楚楚可怜地望着我，我就会放过你！小小年纪为什么要偷东西！”白方霁本意是想放过他的，但说出来的都是吓唬人的话。
“啊啊……啊……”小哑巴支支吾吾，指了指地上的水蒲桃和点心，又指了指自己，在胸前摇了摇双手，看起来是想要为自己辩解。
“你没有偷……”
小哑巴狠狠点了几下头，他拿起树枝在地上比划了一阵，白方霁看到他写得是“给你吃”三个字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
小哑巴羞红了脸，不知道该作何解释。
“那你说说，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？”白方霁说出了自己的疑惑。
小哑巴在地上写出一个字。
“晴……是师妹告诉你的？”白方霁想起来，这位小师弟原来是师妹身边的小跟班，如果是师妹告诉他的，倒也不是不可能。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？
“还有别人知道这个地方吗？”看到白方霁瞪着自己，小哑巴赶紧摇了摇头。
白方霁收起宝剑，蹲坐进洞里，抛给小哑巴一个水蒲桃，“坐下一起吃吧！”
第二天清晨，正式修习尚未开始，较场之上已经围了一群弟子，喧哗声一片，甚是热闹。
“这是有什么喜事吗？”白方霁自语道，又像是在询问站在旁边的潭林。
“听说是有位外室弟子在今日成功进入内室，可以得到师父亲传了。”潭林回答道。
内室弟子向来只有本家、亲友或灵力出众的人才能在列，外室弟子想要转为内室除非师父亲点，否则必须要经过严格的修为考验，每年也只有一两位弟子通过考验实现自己进阶的愿望。
不知今日这位弟子是什么情况呢。
不一会儿，白道仁出现在了较场上首，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，众弟子在较场列队站好，等待着收徒仪式的进行。
白方霁盯着走上台的新内室弟子，看着有些眼熟。
“这……这不是咱们在灰砂镇遇到的那个青年瓦匠吗？”潭林惊奇道。
“古易慎。”白方霁记起来，他是周全提到过的那个朋友。
古易慎在台上荣光焕发，肃穆地向白道仁行拜师礼，估计任谁也想不到他原来只是一个在村子里帮村民们砌墙的瓦匠。白道仁郑重庄严地接受了他的礼拜，并赐予他一柄室内弟子才允许佩戴的宝剑。
“他所中的阴线虫毒完全好了吗？道蓝地神医的医术看来比灰砂石的粉末高明多了啊！”潭林望着健壮挺拔的古易慎，甚至怀疑他曾经是否中过这么凶险的毒了。
“师父为什么会收他为徒？”白方霁只觉得不可思议，清冷问道。
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，从一介凡人变为内室弟子。师父如此青睐于他，想必有其过人之处吧！”潭林托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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