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那就拜托了。”沈青书深吸了一口气，低声回答。他知道时间紧迫，没功夫让他瞻前顾后，需要尽快做出决断。既然简小曼这样说了，他就会去下命令。但令他没想到的是，他的朋友却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勇敢、更加果断。几乎是在听到沈青书所作决定的下一秒，简小曼二话不说立即起身。她推门而出，大步走下台阶，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，像是早有准备。
沈青书怔了一下，急忙走到门口。在他愕然的注视下，简小曼披着一身朦胧的月色，身后的长发随着瑟瑟夜风飘扬，她双手插着裤兜，伫立于漆黑无光的小巷中央，面不改色地直面靠近的鬼魂。这一幕简直像是画中的场景。
“简小……”他下意识地想要呼唤她的名字，却见到少女朝着天空伸出一只手，张嘴默念着什么。刹那间，比夜色更深沉晦暗的浊流，从另一个世界涌入现实，朝着前方汹涌澎湃地扑去。鲸鱼自深暗的浊流中浮现，这头庞然大物摇动着尾巴，如游过海面般游过空空荡荡的夜色。大气正在嗡鸣、大地正在震颤。沉重的份量如有实质，压在旁观者的心头，令他感到呼吸困难。
沈青书回想起来，他第一次目击小黑出现的时候，甚至直接晕倒了；而后每一次看到，这份几乎是直接作用于人的心灵和意志力之上的“重量”都未曾改变，他只是因为看习惯了，才能勉强无视这份冲击力。与此同时，不远处的路灯光、乃至周围民居里的灯具电器，全都开始不安稳地运作抑或停息，一片片微弱的光源在小巷里闪烁起来。
……和中山装老人行动时的迹象完全一致，甚至动静还要来得更大，原来简小曼的力量同样能干扰电波。这说明，小黑果然是和鬼魂同一类的存在吗？沈青书还没来得及深思，就听见隔壁的屋子里传来有人起来的响动，还有嘟嘟囔囔的声音。看来动静还是闹得太大了，再这样下去，很快就会把这条巷子的居民们都从睡梦中惊醒。
为了避免夜长梦多，他下意识地喊道：“简小曼！”
简小曼转过脸来，两人的眼神交汇的一瞬间，她就理解了他的意思，朝少年微微点头。小黑不再肆意游动于空气之中，而是张开了“嘴巴”，发出无声的长鸣，随后以可怖的威势，排山倒海般朝着中山装老人扑去。
“呼”某种激烈的声音回荡在狭长的巷子里。像是瀑布击打在岩石上的水声、像是从山谷呼啸而过的风声，如此气势惊人、却又转瞬即逝。
沈青书睁大眼睛。下一刻，鲸鱼、老人全都消失不见。路灯昏黄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巷口的墙头与茂盛的枝叶。小巷里又一次恢复了宁静。隔壁穿着背心的男人打开窗户，探出头来张望了几眼，并没有发现什么，他回头喊了一句“是野猫！”，随后他揉揉眼睛，一边嘀嘀咕咕一边转过身去。
伴随着“啪嗒”一声轻响，背后客厅里的灯光亮起，像是在门口点上了一盏为夜客指引归家路途的灯笼。电视机不再发出响动，沈青书转头一看，发现碟片正从口子里退出来，看来电影已经结束了。简小曼蹑手蹑脚地顺着墙根摸到门口。两人一起回到家中，将门合拢，这才松了口气。
“情况如何？”看上去都解决了，但沈青书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。
“放心，那玩意儿已经不在了。”简小曼微微一笑。
“他被小黑吃了？”沈青书有些惊讶。
“不，好像是突然间消失不见了。”女孩摇摇头，“可能是逃跑了吧。”逃跑了？是因为害怕吗？沈青书又开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，沉思起来。照这样说来，那个老人难道是有自我意志的？还是说他和小黑一样，是被人控制的？
沈青书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，赶紧问道：“你……身体没事吧？”
“有点累，不过要比之前好，”简小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，她的表情还算轻松，看上去不像是在逞强，“可能是因为小黑没有真正进食的关系吧。”
进食啊……沈青书忍不住感叹道；“这还真是够奇怪的。你说小黑靠那种像是幽灵一样的东西为食，那个老人和虫怪都算在这一类；但是，吃了刘娜的尸体发生异变的野狗群，总是看得见摸的着的吧？不是一样被小黑吃掉了吗？”
“最近遇见的奇怪东西可太多了，”简小曼倒是很没所谓的样子，“就像小黑虽然没办法被普通人看见，但还是能干涉到现实一样，谁知道是什么原理呢。”
“……说得也是，就当它是个很会吃的宠物吧。”沈青书叹了口气，“说不定是学主人样的。”
“等等，我，我没有很会吃吧？”
简小曼蹙起纤眉，下意识摸了摸肩旁的发梢，语气略显不安。
“呃……我那是开玩笑的。”
沈青书有些尴尬。看来女孩子确实会很在意这方面的事情，他想。
……
事情告一段落，夜色却依然浓厚。对于两人来说，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，困意渐渐涌上了他们的心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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