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远尘姬看着这蜜，就像是明白了他的用心，既甜又粘，就像他这个人，总会哄自己开心，又喜欢粘着自己，从年少到长大，一直如此。
每一年送桂花蜜，楼连都会说相同的一段话，就好像是他的固定台词，每到这一天，一定要说。
远尘姬看着这蜜，没有等太久，楼连便开口了，道：“师姐，你的身体底子差，一定要注意多休息，不要没日没夜的研究香料，师父教的武功一定要每天都练。还有……”
远尘姬和他一起说：“不要用太多伤身子的香料和药材，不要用自己试验不知后果的香料，如果你想找人试验，就来找我。我是个男的，不怕，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，我们都会很伤心的。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用热水冲一杯桂花蜜，夜晚喝能有助于睡眠，早上喝能让你一天都有精神。”
楼连呆呆地看着和自己一起说完的远尘姬，远尘姬笑道：“我的记性怎么样？”
“师姐。”
远尘姬倒了一杯水给他，又倒了一杯给自己，道：“你啊你，每年都是这些话，我都听了这么多年了，早就记住了。”
楼连试探道：“师姐可是烦我了？”
“怎么会？我希望你每年能对我说一遍，最好说一辈子。”
楼连不确定师姐的意思是不是他理解的意思，他觉得这话听起来就是师姐也倾心于他，可是仔细品品，好像他与师姐是一辈子的姐弟，同门之谊，手足之情，仅此而已。楼连想要开口发问，可是堂里的规矩摆在那儿，自己不能这么问，万一是毁了师姐呢？
楼连正在纠结，远尘姬得了这一陶罐的桂花蜜像是得了宝贝似的，爱不释手目不转睛，完全没有注意到楼连那纠结无比的表情。
“你们都在啊！”毒乙走过来，径直坐下，看了看远尘姬手中的黑陶罐，心下了然，每次楼连都送这么一罐子蜜。
“师兄。”远尘姬叫了他一声，算是打招呼了。
毒乙从怀里掏出一块木头，给远尘姬，道：“你一直想要的，活了千年的楠木。”
远尘姬拿了木头闻了闻，活了千年，果然不一样，味道里都透着一股醇厚，不过……就这么一块有点小啊。
远尘姬拿着这块楠木，道：“师兄，就这么点啊？”
毒乙道：“这么点都不错了，你还想要一棵树啊。”
“这……也不够啊。”远尘姬小声道。
毒乙继续道：“我跑了不少地方，打听了不少人才知道燕国有这么棵树，这块还是我从那些伐木工手里高价买的。”
远尘姬听到他说的如此地步，也不能再发牢骚了，道：“师兄对我真好。”
毒乙像是有些赌气，道：“没有师弟好！”
楼连：“……”心道：“这话我听着杀气怎么那么重。”
毒乙对远尘姬道：“你啊，就是让我们给宠坏了，我宠着，师弟宠着，师父更不用说了，就差把你放在神台上供起来了。”
远尘姬很厚脸皮地笑道：“谁让师父门下就我一个女孩子？要是师父多收几个女弟子，就要有人跟我分宠了。”
毒乙对于她，也是无奈，自己喜欢，却又不能说。毒乙的性子又是沉静，不喜表达，只是默默地护着她，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。远尘姬一直以为毒乙对自己的好就像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好。殊不知，在六年前，这份远尘姬以为的好早已变了，变得面目全非，垂涎欲滴却又坚冰包裹，触碰到的是冰凉的外壳，寒彻心扉。他对她不能靠近，不能触碰，甚至不能肖想。
时间催败了红花绿叶，迎接着寒霜飞雪。
年三十到了。
尚医年纪大了，身体不济，不能像他们年轻人一样折腾到天亮，吃过团圆饭之后，自己回了屋子睡觉。
三个徒弟把师父送走之后，楼连道：“师兄今年和我们一起守岁吗？”
毒乙还未开口，远尘姬便替他答道：“你还不知道师兄的性子吗，能多看一会儿医书就绝不会多看一会儿烟火。”
毒乙心中苦笑，自己竟连和她在一起守岁的理由都没了，既然远尘姬这样说了，他也就没有理由再呆下去了，匆匆告辞。
远尘姬看着两个人都走了，就剩了楼连陪着自己，拉着楼连去了山上最高的地方。从上面俯瞰整个镇子，灯火通明，莹莹闪光，天上不时爆开几朵烟花。
远尘姬笑道：“还是这个地方看烟花好，空旷清楚还漂亮。”
楼连道：“对，师姐说的对。”
远尘姬看着他呆呆的样子，道：“你不会过年高兴傻了吧？”
“师姐，我们看完烟花就回吧，山上风大，不要冻感冒了。”
远尘姬笑道：“我知道，这不是没看完吗？”说着拍了拍那块光滑的大石头，示意楼连坐下。
楼连坐在她身旁，和她静静地看着天上那一朵一朵转瞬而逝的美丽。躲在树林里毒乙也抬头看了看炫丽的烟花，心道：“这美丽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。”随后转身下山。
按规矩，守岁是要守一整晚的。烟花放的越来越少，没有那一时的热闹了，远尘姬觉得有些无聊，道：“师弟，我们回去吧。”
“好。”楼连站起来，要把远尘姬拉起来，远尘姬毫不忸怩地把手递给他，因为他们以前也是这样的。
冬日地滑，远尘姬没有站稳，拽着楼连的手便要往后倒，楼连没想到会突生变故，拉着她改为抱在怀里护着她，随后二人一齐摔到了雪地上。
楼连松开远尘姬，站起来，又把远尘姬拉起来，道：“师姐，你怎么样？”
远尘姬扑了扑身上的雪渣，脸颊通红，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怎么的，只低下头道：“没事，你呢？”
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，楼连连耳朵带脸，红了个彻底，结巴道：“我…我也没事。”
“那回吧。”
远尘姬先越过他，大步离开。楼连在后面慢吞吞的走着，远尘姬看他离得自己挺远，心中郁结，道：“快走啊，前面有狼吗？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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