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孟氏见成福海过来，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忙起身上前询问。
成福海是这府里的大管事，虽然明面上是仆，可实际上可比她们这些连正门都走不得的妾室有地位的多，她一个小家族出身，是万不敢怠慢了。
“成管事，是老爷有什么吩咐吗？”
成福海往日里见着她都只作没看见，这会儿却露出笑脸来：“五姨娘快梳洗一番吧，今个儿老爷回来的时候遇见五小姐喜爱的紧，让老仆过来请您和四小姐过去用晚饭呢。”
孟氏先是一惊，随后忙道：“劳成管事多候些时辰，我这就去换身衣裳。”
转身进了屋，孟氏一边快手快脚洗了把脸，换了衣裳，又给大女儿重新扎了头发，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地牵着大女儿跟着成福海前往膳厅。
到了膳厅，孟氏和大女儿行了一礼：“妾见过老爷，大夫人。”
“坐吧。”柳乘风随手指了下。
孟氏起身，小心翼翼地和大女儿坐在下首。
周氏脸上浮起温和的笑：“今日匆忙，没来得及吩咐厨房做你们爱吃的菜，便将就着吃点。”
孟氏还没说话，就听坐在柳乘风旁边的小女儿鼓着脸弯着眼睛说：“姨娘快吃，大夫人这里的菜可好吃了，好多肉呢。”
周氏脸上的笑微微一僵，暗道不好。
果不其然，下一刻就听柳乘风问：“小柔平日里都吃些什么菜？”
柳轻柔将嘴里的肉咽下去，乖乖回答道：“昨天吃了炒土豆丝，水煮白菜，萝卜炖排骨，不过排骨好少的，姨娘都不吃，都给我和姐姐。”
柳乘风抬头扫了周氏一眼，眼神淡淡的，不冷不热叫人心头七上八下。
“五姨娘的月例是多少？”
成福海：“回老爷话，姨娘们的月例是二两银。”
“二两银？”柳乘风皱眉，“扯一身衣裳是多少？”
“一匹细棉绸约一两八钱，裁一身衣裳得花去差不多八百文。”
柳乘风道：“提成五两吧。”
“是。”
柳轻柔万万没想到吃个饭还能把月例银子升一升，心头很是高兴，吃起饭来更香了。
柳乘风看她吃的香，近段时日因为天天应酬变得不大好的胃口竟然也跟着好了不少。
让得了何氏吩咐的成福海看得松了口气。暗暗想到，得多盯着厨房那边给五姨娘一房做的饭菜，这五小姐要是能让老爷胃口变好，他们这些下人日子也好过些。
吃过饭，柳轻柔靠在柳乘风身侧说了会儿话脑袋就一点一点的了。
孟氏想要接过来抱回去睡觉，却被柳乘风拦下了。他放轻声音：“我抱过去吧，今晚就在你那里歇了。”
孟氏低垂着头轻轻嗯了声，
周氏看着柳乘风和孟氏走远，心里一口气堵得难受。
等回到莲心院，她再也撑不住脸上的淡然，挥手将桌上摆放的花瓶扫落在地。
三个儿女噤若寒蝉，站在一旁一动不敢动。
好一会儿后，周氏才深吸一口气，缓缓吐出：“叫人进来收拾了。”
候在屋外的大丫鬟玉梅低着头进来，快手快脚把碎片和花扫走，又拿帕子把地上的水擦干净，这才退了出去，还轻轻把门给带上了。
柳明珠这才敢上前，抱着周氏的手臂不满：“父亲今日是中了什么邪了，竟然把柳轻柔那个小贱人当个宝，我长这么大，还从来没吃过他给夹的菜呢。”
周氏沉默不语。
“母亲，咱们得想个法子，这万一孟氏爬到您头上来了怎么是好？”柳从远道。
“她敢！她一个妾室，母亲就是将她发卖了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是！”柳从士气愤道。
周氏看了几个孩子一眼，见他们都向着自己，心里倒是好过不少。她缓缓开口：“既然老爷对她这一房上了心，那咱们就顺着，不仅要顺着，还要好好的捧着。”
“为什么啊？”柳明珠不明白。
“老爷一向不偏颇，对待几个姨娘都是一般。若独独另眼相待孟氏，你们猜最先坐不住的是谁？”周氏耐心地和儿女们说。
柳明珠三人恍然大悟。平时柳乘风谁也不偏爱就算了，都是妾，谁也不比谁高贵。可要是其中一人得了偏宠，那另外几个那心里可不得不平衡了嘛。到时候不用他们对付孟氏，自然有的是人去找她麻烦。
第二日，周氏从私库里拨了一份银子，叫常嬷嬷去城中金玉阁给挑了一套头面送到了梅香苑。有人问起，就如此这般的将昨日晚饭间的事细细说了，最后道老爷疼宠五姨娘，大夫人自是不能亏待的。
宅子就那么大，柳乘风昨夜歇在了梅香苑，因为裁衣裳的银钱不够，还特意给姨娘们提了月例银子的事很快传进了每一位姨娘耳中。
不说背地里那些姨娘们撕烂了多少帕子，就说孟氏也是惶恐不安。
她是越州城一个小家族的女儿，虽说母亲是明媒正娶的嫡母，可是她父亲更为宠幸三夫人，是以她在家中的日子并不好过。
后来有一年柳乘风回乡探亲，柳家大宴，许多闺中女子都被带去参宴，只因柳乘风多看了自己一眼，父亲便巴巴地将自己送给了柳乘风做妾。
高门大宅内的日子并不好过，可是自从自己做了柳乘风的姨娘后，母亲的日子便好过起来。她就觉得好像也不错。
柳乘风没有什么怪癖，除了冷淡了些，对她们都一视同仁。只要安分守己，倒是没有什么难熬的，尤其是有了两个女儿后，孟氏更是觉得日子有了奔头。
她不奢望两个女儿嫁的多好，庶女大多都是为人妾，她不想两个孩子走自己的老路。她想的是等到女儿们大些了，嫁给普通人就好，哪怕是贩夫走卒，也比一辈子困在这深宅之中好上万分。
可是现在，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。
昨晚柳乘风在这里过夜后，先是大夫人送了头面来，然后柳乘风又吩咐成福海送了些绸缎过来说是让做衣裳。接着那些一年可能也说不上几句话的姨娘们便接二连三的来她这里。
她性子软弱，不敢挣不敢抢，只想好好养大女儿。对着这些姨娘们夹枪带棒的话她不是听不出来，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。
只能坐立不安的陪着笑，任由她们将自己贬的一无是处。
等到她们说够了离开，孟氏才仿佛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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